第1章
小怜给了我一把伞,我原以为是好心。
没想到,刚到家门口,爷爷却告诉我,她早就死了。
我跟她结了阴婚,她却想借着我,完成复仇。
1
放寒假了,我到家门口时,已是晚上十点多。
才敲响家门,爷爷拉开大门,急吼吼地对我道:“你等下再进门!”
他转身,从鸡笼里抓起一只咯咯叫的大公鸡,走到我的面前。
不等我反应,他抓起锋利的砍柴刀,一刀剁掉了大公鸡的头。
鸡血就跟喷泉一样,淋得我全身都是。
我不满地大声叫道:“爷爷,你这是做什么?”
爷爷眼神看向我的胳肢窝:“你夹得是什么东西,还不赶紧扔了!”
“爷爷,我刚到村口时,天正下雨,小怜给了我一把伞。我还想着明天还她呢。”
边说,我边看向腋窝,旋即被吓得后背直冒冷汗。
小怜给我的伞,竟然是纸做的。
这种纸,分明就是死人办丧事的那种。
爷爷跺脚再催促道:“还不快把纸伞扔了!”
我这才反应过来,赶紧把纸伞扔在地上。
“进来!”
爷爷拔步把我拉进门内,我扭头一看,借着大门前微弱的灯,我回来的路上,除了我的脚印之外,还有一排血脚印。
我瞬间感觉头皮跟过电一样发麻。
大门关上,爷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我正要问他,这是怎么一回事,却听到有人拍门的声音。
爷爷死死地捂住我的嘴,我看到他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,手冰冷得不像有人的体温。
2
“铁娃子,我是小怜啊,你快给我开门,我来取我的伞来了!”
门外响起小怜的声音。
这声音酥酥的,软软的,从耳朵直灌进我心里。
要不是爷爷死死地按着我,我都要给她开门了。
小怜在外面喊了几声,没了声音。
爷爷这才放开我。
我着急地问道:“爷爷,咋回事啊?”
爷爷狠狠地瞪我一眼:“小怜那娃子给你伞,你都敢接,真是不要命了。”
我缩了下脖子。
爷爷的眼神柔和下来,叹口气:“说来也不怪你,你在外面上学,不知道小怜早在前几天就死了。她给你伞,是要跟你配阴婚呐。”
我的声音带了哭腔:“要是阴婚配成了,是不是我就死了?”
我感觉我两只脚都是软的。
爷爷怪眼一翻:“你现在才感到害怕,接人家阴缘伞那会儿,你咋就不多动动脑子想想。大半夜的,谁会出门,更何况是一个女娃子。”
突然,他似乎想到了什么,神情大变,急问我道:“你有没有告诉小怜,你的生辰八字?”
3
村口遇到小怜时,她确实问了我的农历生日。
我吞吐道:“爷爷,我告诉她了。”
爷爷朝大门的方向看去,只听咚咚的撞门声好像闷雷一般。
据我爷爷说,我家的大门是百年柳木做的,寻常的厉鬼根本不敢靠近。
而现在,那两扇柳木门好像要随时被撞碎。
爷爷说了句“被你害死了”,转身就跑进屋里,把一把杀猪刀挂在了门后。
门外传来小怜一声长长的惨叫,之后寂然无声。
跟着没多久,村里的狗由近及远,汪汪汪地叫了起来。
爷爷把我拉进屋,指着床下道:“今天晚上,你就睡在床下,不管发生什么事,千万别出声,也千万别从床下爬出来。”
“爷爷,那把杀猪刀挡不住小怜吗?”
爷爷抬脚踢了我的屁股一脚:“别说废话了,时间来不及了,按我说得做。”
我赶紧钻到床下,心里祈祷,小怜今天晚上千万别来。
我提心吊胆,丝毫没有睡意。
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,我听到屋里有人走动的声音,黑暗中,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。
紧接着,那脚步声就到了我的床前,床上传来窸窸窣窣摸索的声音。
我都吓得快哭了,要不是死死地捂着嘴,我想我一定会惊骇得大叫。
“赵韶,赵韶......”
小怜的声音幽幽的,吊着嗓子,根本不像人声。
大概过了半个小时,她的脚步声渐渐停止。
这时,我突然听到爷爷的声音:“铁娃子,铁娃子!”
乍然听到爷爷的声音,我欣喜万分,这简直就是我无边恐惧中的救命稻草。
“哎——”
我刚答应了一声,立马意识到不对。
完了,小怜假装成爷爷的声音,我上当了。
4
嗖地一股阴风,直灌入床底。
我看到小怜惨白的脸倒吊着,她的脖子就跟没有骨头也似,以至于头颅跟钟摆也似地摆动。
她沙哑的声音跟刮刀似的,机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:“赵韶,赵韶......”
我感觉我真得被吓哭了:“小怜,你放过我吧,怎么说,咱们乡里乡亲的......”
见她还是不走,我胡乱挥舞着手,想把她赶走。
她没有温度的手,抓住我的手腕,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力气,轻轻一拖,就把我从床下给拖了出来。
“爷爷,救我,救我......”
我大声呼唤爷爷,然而,爷爷就跟睡死过去了,没有丝毫的动静。
就在这时,外面响起了公鸡打鸣的声音。
乍然听到鸡叫,小怜发出一声尖叫,变成一溜青烟,从门缝溜出。
我大难不死,瘫坐在地,浑身流出的冷汗就像刚洗过澡似的。
“铁娃子,你怎么样?”
门外响起爷爷的声音。
我听了好几声,确定是爷爷,这才缓过神,把门打开。
爷爷见到我,长长地松口气:“刚才一听到你呼救,我就赶紧跑到鸡笼前,让它们打鸣,总算把她给吓走了。”
外面,依旧夜色深沉。
我站起,险死还生地抹把额头上的冷汗:“爷爷,那这下没事了吧?”
爷爷道:“等天明再说吧。”
好在,过了半个小时,天空微微泛白,村里的公鸡都叫了。
吃饭的时候,爷爷拉过我的手腕,我的腕部有五道清晰的黑色指印。
爷爷神情深重地道:“唉,果然跟我想得一样,你被小怜留下印记,她盯上你了。”
5
我抓住爷爷的手:“那我该怎么办,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孙子,你不能见死不救啊。”
爷爷不答我的话,坐在板凳上想了会儿,起身就往外走。
“爷爷,你去哪里?”
爷爷头也不回:“铁娃子,今天哪儿也不许去,我去镇上一趟!”
说完,爷爷走到大门口,把门关上。
中午的时候,我正在做饭,听到大门响动,杨三婶推门进来。
杨三婶是个瘸子,走路一拐一拐的,跟爷爷不对付。
我头也不抬:“我爷爷不在家,他去镇上了。”
杨三婶笑道:“铁娃子,咋说话听着还挺呛。我今天不是来找他的,而是来找你的。”
我抬头看向她:“你找我啥事?”
反正我不欢迎她,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难闻的怪味儿,浑身脏兮兮的。
杨三婶看看左右无人,低声道:“铁娃子,小怜要跟你配阴婚,对不对?”
我整个人僵直当地,狐疑地上下打量她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不仅知道,我还知道你的生日,农历七月十五,对吧?”
我从来没给她说过我的生日,她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。
见我疑惑,杨三婶接着道:“你出生那天,正是中元节,阴气极重。小怜要跟你配阴婚,就是要吸收你的阴元之气,从而化做凶魂厉鬼。”
我争辩道:“那又怎么样,有我爷爷在,小怜配不成这阴婚。我爷爷会救我的。”
杨三婶如同夜枭一般,嘿嘿地笑了起来。
“你爷爷会救你?这次你若听他的话,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。”
6
“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,爷爷是我最亲的人,绝不会害我!”
我觉得杨三婶不可理喻,从小到大,都是我和爷爷相依为命,谁都可能害我,但是我爷爷绝不会。
越看她我越觉得不顺眼,推搡着她,要把赶出门。
杨三婶大叫:“我说你这娃子怎么不识好人心,我好心来救你,你反而把我往门外赶?”
“谁要你救!”我没好气地说着,边继续推搡她。
杨三婶突地抓住我的右腕,露出小怜抓出的五个鬼指印儿:“鬼留印,你逃不掉的。我再说一次,只有我能救你。”
被她说得我心里发毛,爷爷也说这是鬼留印。
我停下推搡,想听听她接下来怎么说。
杨三婶郑重地说道:“你爷爷回来后,会带一个纸人,他肯定要你咬破食指,把血点在纸人眼睛上。”
“记住,千万别点!一旦你点了纸人眼睛,你就会被小怜勾去!”
不由分说,她把一个瓶子交到我的手里:“晚上,鬼轿会来接你,记得上轿后,不管三七二十一,拧开瓶子就往对方的脸上泼!”
她不等我说话,径直走了。
我看着手里的瓶子,她说得信誓旦旦,跟真的一样。
试问谁会相信,亲人会处心积虑地害你。
反而她主动来找我,大大地让我怀疑她的动机,抬手正打算把她给的瓶子扔掉,却见到爷爷从外面进来,手里拿着一个纸人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还真被杨三婶给说中了。
7
爷爷拿着纸人向正屋走,经过我身边的时候,交待道:“铁娃子,你跟我进来一趟。”
我跟他进了正屋,爷爷坐下,点了一锅焊烟,吧嗒吧嗒地抽着。
等到烟灭了,他道:“铁娃子,今晚小怜就会来接你,你到时不要怕,咬破手指,把血涂在纸人眼睛上。到时,抬轿的鬼会把纸人当成你,从而骗过她。”
果然跟杨三婶说得一模一样,我偷偷看了眼爷爷,他的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,显得分外阴鸷。
第一次,我发现我居然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。
很快,到了晚上十一点。
爷爷拿着纸人和我站在屋檐下。
除了此起彼伏的蛐蛐叫声,村子里安静极了,安静到整个村子就像是没有活人居住。
我颤声道:“爷爷,今晚鬼轿会来吗?”
爷爷斜睨了我一眼:“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,有爷爷在,小怜成不了气侯!”
我正想说两句,蓦地眼睛睁大,明亮的月光下,爷爷竟然没有影子。
我听村里的老人说,只有鬼才会没有影子。
“铁娃子,你怎么了?”
我强行将跳到喉咙的心按了回去,低下头,不敢去看爷爷。
“没什么,我是怕。”
话语刚落,就听见大门哐当一声,被巨力撞开。
四个人抬着一顶红色的轿子,走进了院中。
与其说是走,不如说是飘,他们好像没有什么重量,走路晃晃悠悠的。
“愣着做什么,赶紧把指头咬破,血涂在我身边的纸人眼睛上。”
我一早就想好了主意,假装咬破舌尖,其实我的口袋里装着一袋鸡血。
我把鸡血涂抹在手指上,再涂到纸人的眼睛上。
那纸人眼睛沾了鸡血,突然凭空燃烧了起来。
爷爷气急败坏地跳脚大骂:“铁娃子,你到底做了什么?”
8
我的脑子一片空白,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。
“铁娃子——”
我的脑海里响起爷爷的声音,猛地全身一个机灵。
清醒过来时,我已经坐在鬼轿中,身边坐着身穿红嫁衣的小怜。
那嫁衣鲜红鲜红,就跟血也似地红。
而她的脸就跟敷了厚重的铅粉一般,惨白惨白。
“小怜......你放过我吧......我不想跟你成亲......我还不想死......”
我结巴地央求,一边偷偷地往怀里摸,拿杨三婶给我的小瓶子。
小怜就跟假人一样似地端坐不动,对我的小动作不闻不问。
我试着将手在她的面前晃晃,她没有任何反应。
这下我就放心了,悄悄拧开瓶盖,那瓶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臭得呛人。
我一股脑儿地把瓶子里的东西泼到小怜的脸上。
蓦地,小怜的全身升腾起凶戾的阴煞之气,肉眼可见的黑气包围全身。
那双眼睛,只剩下漆黑的眸子,直勾勾地盯着我。
我低头一看,她的指甲变得乌黑,长有三尺,就跟刀锋一样闪烁骇人的乌光。
侥是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也知道我闯了大祸。
情急之下,我慌乱地大喊:“小怜,小怜,你别这样,咱们有话好好说。”
她哪里听得懂人话,伸出手死死地掐住我。
窒息的感觉,就像是有人用绞绳死死地勒住我的脖子。
我的脑子胀得好像脑仁要爆炸。
千错万错,都是我轻信了杨三婶的话,这娘们根本不是什么好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