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南地块的工地在晨光里蒸腾着热气，打桩机的轰鸣声震得地面发颤。韩亮和周思琪站在围挡外，看着吊塔将钢筋水泥吊向高空，那些金属骨架在阳光下闪着冷光，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。
“点灯人”为什么选在这里？”周思琪裹紧了防晒衣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哨子。工地上人来人往，安全帽的颜色像散落的彩豆，根本分不清谁是目标。
韩亮的目光落在工地中央的塔吊上。那座塔吊是整个工地最高的建筑，顶端的操作室像个悬空的盒子，正对着他们的方向。“你姐姐的公司当年把实验室设在这里，不是因为地下水位，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是因为这里的土壤里，藏着和望河村一样的蓝藻。”
周思琪猛地抬头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李三的手机里有份土壤检测报告。”韩亮调出手机里的照片，“‘点灯人’一直在找能大规模培育蓝藻的地方，城南地块是他的目标。”
九点整，周思琪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，只有一个地址：塔吊操作室。
“他在上面。”韩亮握紧了口袋里的铜哨子，绿光透过布料隐隐发亮，“我上去，你在这里等警方支援。”
“不行。”周思琪拉住他的胳膊，眼里带着固执，“我姐姐的实验室就在这下面，我必须去。”
韩亮看着她眼里的坚定，想起小时候她非要跟着他去掏鸟窝，摔破了膝盖也不吭声的模样，终究还是点了头：“跟紧我，别乱跑。”
两人沿着脚手架往上爬，铁锈蹭得手心发烫。风越来越大，吹得安全绳哗哗作响。爬到一半时，周思琪突然指着下方：“你看！”
韩亮低头，只见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围在一起，其中一个正往塔吊的基座上贴什么东西，绿光一闪一闪的——是萤火虫形状的贴纸。
“是被控制的人。”韩亮的心跳漏了一拍，“‘点灯人’想毁了这里。”
他们加快速度爬上操作室，门虚掩着，里面传来机械的滴答声。推开门，韩亮愣住了。
操作室里没有别人，只有一个显示屏，上面循环播放着一段视频。视频里是韩亮的父亲韩志远，穿着白大褂，在实验室里记录数据，身后的培养皿里泛着蓝绿色的光。
“亮亮，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，我应该已经不在了。”韩志远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，“爸爸对不起你，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童年。但有些事，必须有人承担。”
周思琪捂住了嘴，眼泪瞬间涌了上来。视频里的韩志远，和照片上的周思瑶站在一起，两人正在讨论着什么，脸上带着对研究的热忱。
“我和思瑶的姐姐周思瑶发现，蓝藻和萤火虫基因的共生体，不仅能延缓衰老，还能……”韩志远的声音顿了顿，像是在做艰难的决定，“还能让人获得短暂的预知能力。但这种能力有代价，使用者会逐渐失去自我意识，变成‘点灯人’的傀儡。”
韩亮的呼吸骤然停滞。预知能力？这就是“点灯人”真正的目的？
“点灯人”是我的师兄，秦峰。”韩志远的声音变得沉重，“他想利用这种能力控制商业决策，甚至……操控人心。我和思瑶想销毁研究，却被他盯上了。”
视频画面突然切换，出现了一场激烈的争吵。韩志远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实验室里对峙，男人背对着镜头，只能看到他手里把玩着一只萤火虫标本。
“志远，你太天真了。”男人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变声器截然不同，温和得像春风，“这种力量能改变世界，为什么要毁掉？”
“它只会带来灾难！”韩志远怒吼着，将一管蓝色液体摔在地上，“秦峰，你已经被欲望吞噬了！”
画面剧烈晃动起来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韩志远的惨叫。然后，视频变成了一片漆黑。
操作室里陷入死寂，只有风穿过窗户的呼啸声。韩亮看着漆黑的屏幕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——秦峰，这个名字他听过。是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，也是……韩氏集团的现任董事，秦峰。
难怪“点灯人”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，难怪他能渗透进公司的每一个角落。他就藏在最显眼的地方，像只潜伏的毒蛇。
“他来了。”周思琪突然指向门口。
秦峰站在操作室门口，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，手里果然提着一只萤火虫标本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，和视频里的男人重合在一起。“亮亮，好久不见。”
韩亮的指尖冰凉，铜哨子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：“我爸爸是你杀的？”
“是，也不是。”秦峰走进来，目光落在周思琪身上，“思琪侄女也来了，真巧。你姐姐当年要是肯合作，也不会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周思琪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是你害死了我姐姐！”
“我只是让她认清现实。”秦峰耸耸肩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，“你们以为毁掉数据就有用吗？韩叔叔藏在铁皮盒里的，才是真正的核心公式。”
他伸出手：“把盒子给我，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。毕竟，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“一家人？”韩亮笑了，笑声里带着彻骨的寒意，“你配吗？”
秦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：“看来谈判失败了。”他打了个响指，操作室的门突然关上，外面传来工人的嘶吼声——那些被贴纸控制的人，开始疯狂地撞击塔吊。
“这座塔吊的基座里，我埋了足够炸毁半个工地的炸药。”秦峰看着窗外晃动的吊臂，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，“你们说，是你们先摔下去，还是被炸弹炸成碎片？”
韩亮的目光扫过操作室的角落，那里有个通风口，尺寸刚好能容下一个人。“你以为赢了吗？”他突然笑了，从口袋里掏出那只空铁皮盒，“我爸爸早就预料到今天，他把真正的公式，藏在了望河村的老槐树下。”
秦峰的瞳孔骤然收缩：“你骗我！”
“信不信由你。”韩亮将铁皮盒扔向秦峰，趁着他伸手去接的瞬间，猛地将周思琪推向通风口，“快走！”
周思琪愣了一下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，钻进通风口前回头看了他一眼，眼里满是泪水。
“拦住她！”秦峰怒吼着，扑向韩亮。两人扭打在一起，操作室里的仪器被撞得东倒西歪，萤火虫标本摔在地上，玻璃罩碎裂开来。
韩亮死死按住秦峰的手腕，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。“你爸爸当年也是这么跟我打的。”秦峰狞笑着，“他和你一样蠢，以为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。”
“至少他守住了底线。”韩亮用尽全力将秦峰推向窗户，玻璃应声而碎，冷风裹挟着尘土灌进来。
就在这时，韩亮口袋里的铜哨子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，和秦峰口袋里掉出来的半枚哨子产生了共鸣。那半枚哨子上刻着的，赫然是个“灯”字。
“这是……”秦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。
韩亮认出了那半枚哨子——是父亲当年常带在身上的，原来另一半在秦峰手里。“我爸爸早就留了后手。”他看着秦峰因恐惧而扭曲的脸，“这两枚哨子，合在一起能发出干扰信号，让所有被控制的人清醒过来。”
绿光越来越亮，透过破碎的窗户，洒满了整个工地。那些撞击塔吊的工人突然停了下来，迷茫地看着四周，额头上的萤火虫贴纸纷纷脱落。
秦峰发出绝望的嘶吼，想要扑过来抢夺哨子，却被韩亮一脚踹出窗外。他抓着窗框悬在半空，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，只剩下疯狂：“韩亮！我不会放过你的！”
警笛声从远处传来，红蓝灯光在晨雾中闪烁。韩亮看着秦峰被随后赶到的警察制服，心里忽然一片平静。
他走到通风口前，对着里面喊：“小琪，出来吧，安全了。”
周思琪从通风口爬出来，脸上沾着灰尘，眼里却闪着光。两人并肩站在操作室里，看着下方渐渐恢复秩序的工地，看着初升的太阳越过塔吊的顶端，将金色的光芒洒在城市的上空。
“结束了吗？”周思琪轻声问。
韩亮握住她的手，掌心的铜哨子还在微微发烫：“没有。但至少，我们守住了该守的东西。”
他想起父亲视频里的话，想起姐姐藏在糖纸里的密码，想起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的萤火虫光。原来所谓的秘密，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发明，而是藏在回忆里的勇气，是无论走多远，都记得要守护什么的初心。
远处的工地上，有人发现了一只萤火虫，正停在钢筋上，绿光微弱却坚定。像是在告诉他们，即使城市再喧嚣，总会有微光，照亮回家的路。
而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